“城里三山古越都，樓臺相望跨蓬壺?！备Ｖ莨欧Q“三山”，以城中有屏山、烏山、于山而名。三山所在的區(qū)域和范圍，歷來是福州的核心區(qū)，這個區(qū)域不僅是城市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社會的核心，也是城市歷史文化信息最集中、最深厚、最豐富的區(qū)域。在三山區(qū)域的中心線及其延伸段，即今鼓屏路、八一七路及其延伸線兩旁，可以看到一連串的歷史文化街區(qū)，以它們?yōu)榇硇怨?jié)點，再串聯(lián)起屏山、西湖、華林寺、鼓樓遺址、安泰河、鰲峰坊、文廟、烏山、于山……形成一條有跡可循的文脈中軸線。

這條福州文脈中軸線，蘊藏著福州城市發(fā)展的趨勢線，它既是一條空間線，也是一條時間線。

圖片來源：人民網(wǎng) 焦艷制圖

福州有著2200多年的建城史，積淀了深厚的人文底蘊。福州第一次建都城是漢代閩越王無諸建造冶城，無諸把城址選在了屏山南麓的冶山一帶。屏山像一道天然屏障，對御敵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。冶城面積不大，是一座實實在在的土城，當時只有王族、官吏以及守城的士兵才可以住在城內(nèi)，一般的百姓住在城外。晉武帝太康三年（282年），太守嚴高在福州拓建子城，子城面積大了許多，這是為了適應當時人口劇增的需要。嚴高還利用已有的河湖沼澤開鑿了東、西兩湖，用于水利灌溉，而今西湖已成為福州市民非常喜愛的休閑勝地。子城地下水網(wǎng)系統(tǒng)初步形成。這便是早期福州的城市格局，這一格局維持了600多年。

上圖：福州古厝 福建日報記者 林熙 攝 下圖：福州古城建拓示意圖 圖片來源：《中國國家人文地理·福州》（中國地圖出版社）

唐天復元年（901年），閩王王審知擴建羅城，面積比子城擴大了7倍。為了適應福州多雨多臺風的氣候，羅城采用的是全磚結構的錢紋磚城墻，這在當時的全國也是極為罕見的。羅城內(nèi)除官吏居住外，還讓百姓按規(guī)定地段修建住宅，分段圍以高墻，稱之為坊，這便是“三坊七巷”最早的雛形。唐羅城建立之后七年，后梁時期，王審知又向南北加筑了城池，是為夾城，形如半月，因此梁夾城又稱為“南北月城”。是時，全城略呈圓形。梁夾城首次將屏山、烏山、于山包攬進來，形成了福州“山在城中，城在山中”的城市格局，福州因而別稱“三山”。北宋開寶七年（974年），福州刺史錢昱又增筑東南夾城，稱外城，晉安河成為護城河。但是宋外城起初僅存在四年。北宋熙寧年間，郡守程師孟又加以修復，并致力于修通內(nèi)河，形成了福州“城繞青山市繞河”的獨特美景。此時的福州，內(nèi)河水系發(fā)達，航運便利，詩人贊曰：“百貨隨潮船入市，萬家沽酒戶垂簾。”

明洪武四年（1371年），由駙馬都尉王恭（原名王克恭）主持，重建福州城垣，稱為“府城”。此次建城以堅石砌就，是以往的土城、磚城所不能比的。至今在于山南麓還留有一段明城墻遺跡。隨著歷史的前進，福州的城市空間也得到延展，郊區(qū)逐漸變成鬧市區(qū)。明清以后，福州南門以南的茶亭、中亭街、上下杭和閩江兩岸、煙臺山，也漸漸成為繁華的經(jīng)濟區(qū)和生活區(qū)。

在山水相依的城市格局中，一條沿今鼓屏路、八一七路，穿過閩江、直抵南臺島的歷史文化脈絡逐漸形成，這就是福州文脈中軸線。它從北至南，串聯(lián)著冶山、三坊七巷、朱紫坊、上下杭、煙臺山等重要的歷史風貌區(qū)，顯示著時間與空間交互影響的城市發(fā)展奧秘。

煙臺山歷史風貌區(qū)是古城中軸線的末端，承載了福州近現(xiàn)代商業(yè)歷史，曾是福建省對外經(jīng)濟文化交流的重要窗口。鴉片戰(zhàn)爭后，陸續(xù)有17個國家在福州設領事館。煙臺山管委會供圖

冶山（今冶山春秋園），位于屏山東南麓，曾被考古挖掘發(fā)現(xiàn)漢代原生堆積的較大規(guī)模的文化層，出土了大量漢代的遺物，成為冶城在福州的最直接佐證。冶山地面上現(xiàn)存有許多宋元以來的摩崖石刻，還有唐代的馬球場遺跡等。冶山附近的明清貢院遺址，則顯示著福州古代科舉的發(fā)達和文化教育的興盛。

朱紫坊，位于津泰路南側的安泰河沿，安泰河為唐羅城護城河之一。朱紫坊的范圍北至津泰路，南抵圣廟路，西臨八一七路，東至法海路。因宋代通奉大夫朱敏功居此，朱氏兄弟四人皆登仕版，朱紫盈門，故名。2006年6月，這片歷史文化街區(qū)被整體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，其中孔廟、薩鎮(zhèn)冰故居、芙蓉園更是被單獨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。

朱紫坊歷史文化街 是福州市“兩山兩塔兩街區(qū)”的主要組成部分，被列入《全國“十一五”歷史文化名城名鎮(zhèn)名村保護設施建設規(guī)劃》

在福州歷史上，朱紫坊街區(qū)是文化教育機構集中的地方，這里有孔廟（或稱文廟）、清代全省教育行政機構——提督福建學使署，還有府學、試院，是科舉及人才薈萃之地。到了近代，不少海軍名人曾經(jīng)住在這里，有北洋水師“濟遠艦”管帶方伯謙、民國海軍總長薩鎮(zhèn)冰、“中山艦”艦長薩師俊、民國海軍第一基地少將司令方瑩等。

朱紫坊也是福州內(nèi)河河坊文化的杰出代表，保留著福州市井繁華的歷史記憶，這里水路便利，商貿(mào)發(fā)達。曾鞏的《夜過利涉門》描寫了安泰河、朱紫坊一帶的市井風情：“紅紗籠燭過斜橋，復觀翚飛入斗杓。人在畫船猶未睡，滿堤明月一溪潮?！?/p>

上下杭，俗稱“雙杭”，這片以商貿(mào)繁榮而聲名遠播的歷史文化街區(qū)，以上杭路和下杭路為主干，三捷河（又稱星安河）和潭尾街、隆平路、延平路等交錯其間。北宋時，閩江水在大廟山南邊沖積出兩道沙痕，漲潮時人們走上痕，退潮時人們走下痕。隨著沙痕逐漸變成陸地，河畔、汊邊形成新的碼頭，可?？扛啻?，水路航運更加方便起來，漸漸地，人們口中的“上痕”“下痕”就成了“上航”“下航”。因為諧音，“航”衍化成了“杭”。船來船往，貨物交匯，商人、雜役和居民增多，繁華的街市逐漸形成。

大約在元明之際，這里逐漸成為商貿(mào)中心，行商巨賈聚居于此?！拔蹇谕ㄉ獭敝?，上下杭崛起并進入興盛時期，成為各類貨物的集散地。上下杭及其周邊曾有20座會館，是各地商人歇腳、聚會、商談之地。

煙臺山，舊時煙臺山與上下杭合稱“南臺”，是福州古城中軸線的南端。煙臺山之名，緣于山頂曾設防倭煙墩報警臺。煙臺山扼閩江要沖，地勢險要，歷來是閩省對外經(jīng)濟文化交流的窗口。

以上只是福州文脈中軸線代表性節(jié)點的一個略述，福州文脈中軸線的文化節(jié)點和載體絕不是只有這些，還有屏山、鎮(zhèn)海樓、華林寺和西湖，烏山、于山、茶亭和閩江之心核心區(qū)等等。它們不僅共同承載著這條文脈中軸線上的深厚人文底蘊，而且有著鮮明的特質(zhì)。

如冶山最突出的特質(zhì)，在于它是福州建城之始。通常所說的福州有2200多年建城史即緣于此，它對于福州城市之發(fā)展和文脈之形成，有著奠基石的意義。三坊七巷最突出的特質(zhì)，是它蘊含的士紳文化。居住或活動于此的許多官宦、士大夫和社會精英，普遍懷著深厚的家國情懷，有林則徐的“茍利國家生死以，豈因禍福避趨之”，有林覺民的“為天下人謀永?！?，這亦是福州城市精神的體現(xiàn)。因城市變遷、歷史積淀和海洋文明、時代風云相際會，造就了上下杭顯著的商貿(mào)特質(zhì)，蘊含著豐富的閩商文化和閩商精神。

福州文脈中軸線具有它內(nèi)在的穩(wěn)定性、統(tǒng)一性、和平性、包容性和傳承性（連續(xù)性），同時兼具求變性（或者說創(chuàng)新性）。它融合山與海、中原與地方、本土文明與外來文明，不斷顯現(xiàn)出旺盛的生命力。從福州文脈中軸線，不僅可以清楚地認識這座城市的根與魂，而且可以從中領悟它在新時代的意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