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國琴家李伯仁和他的古琴（下）

呂埴 文化學者

“萬壑松風”為宋琴，仲尼式。琴面為桐木斫，琴底為梓木斫，冠角、岳山、承露由硬木所制。玉質(zhì)雁足，和田青白玉琴軫，蚌徽。琴面有龜背斷、牛毛斷，琴底有冰裂斷、流水斷、牛毛斷。琴身兩側(cè)有明顯的剖腹痕跡，重新髹栗殼色漆，漆色明亮，部分露黑色舊漆。龍池上方刻“萬壑松風”四字。

“萬壑松風”

龍池兩側(cè)有楊宗稷隸書題款：

“己巳八月廿七夜半，夢李君伯仁自沈陽過我。次日奉函，送趙子昂家藏“萬壑松風”來屬審定。余即以夢告，并謂琴佳。嗣得書，云：“見懷之情，極于夢寐，神交千里，無阻關(guān)山。”琴既佳，請留，破岑寂。然疇昔之夜，實君神來，非我神往。少陵夢太白詩“魂來楓林青，魂返關(guān)塞黑”是也。因紀大略，刻于琴陰，仍寄李君，著其愛友愛琴，情篤如此。夢后九日識于宣南舞胎仙館。同社弟楊宗稷?！?/p>

下刻篆書方印一枚“甲子年生”。

楊宗稷隸書題款

龍池腹款為“趙氏子昂家藏”字樣。在龍池與鳳沼間，刻有雷渝識文一篇：

“吾友伯仁琴學名海內(nèi)，竭精力，藏琴尤富。謂此題名下留隸痕已非始名，池內(nèi)刻‘趙子昂家藏’五字，必宋以前物無疑。戊辰除夕得于長沙，傳出自安仁陶氏。池東原刻‘道光丁亥’四字，西刻‘栗里丹冶陶镕珍玩’八字。其見重于世可知。每攜以自隨，北游花江，南至香海。及丁丑去金陵，琴書彝器喪失過半，惟茲孤桐得相偕歸隱于蓉峰下，殆亦士伸所知，女容所悅耳。渝與晨夕過從，風月嘯詠，證以斷紋音韻，洵可瑰寶，而歷劫未毀，得非慶幸。爰為記之，以示不忘。庚辰六月伏暑雷渝謹識?！?/p>

下刻篆書“雷渝”“芷潛”二印。

雷渝識文

鳳沼下方刻有李伯仁自題銘文：

“松雪珍琴，得之亡意，宓妃乍逢，帝姬偶至?；ń愫?，九絲愔愔，波涌云譎，獨可人心。入山既深，松風萬壑，仙乎移情，及爾偕樂。庚辰七夕玄樓主人題。”

后刻“香雪康客”四字方印。

李伯仁銘文

“萬壑松風”琴之龍池左側(cè)隱約刻有“道光丁亥”四字，右側(cè)刻有“栗里丹冶陶镕珍玩”八字，所刻之字深藏在漆內(nèi)，必須要有日光照射才能辨認。據(jù)銘文可知，此琴曾在“道光丁亥”（1827）由安化陶氏收藏。李伯仁對該琴甚為喜歡，“謀之五六年矣”，終在1929年得償所愿，以近百金的價格購買于長沙。1954年，該琴由湖南省文管會移交湖南省博物館收藏。

“萬壑松風”是否為宋琴，爭議不大，但“趙氏子昂家藏”之腹款與趙孟頫書跡差異較大，顯系作偽。

“鶴鳴秋月”琴

[明]“鶴鳴秋月”琴 鶴鳴秋月式 湖南省博物館藏

“鶴鳴秋月”琴局部1

“鶴鳴秋月”琴局部2

“鶴鳴秋月”琴面、琴底均為桐木斫，色灰黃，有細小蛀孔。琴首作扁圓形，直頸，肩、鳳翅及焦尾均圓角，琴面微弧。冠角、岳山、承露由硬木所制，未上漆。黃花梨木雁足，牛角琴軫，蚌徽。琴面有龜背斷、流水斷、冰裂斷，琴底有流水斷、龜背斷、牛毛斷。通體髹栗殼色漆，露鹿角灰胎。長方形納音微隆，無腹款。琴底龍池上方刻草書“鶴鳴秋月”四字，池下刻篆書“世寶”方印，均舊刻。鳳沼上方刻篆書“三唐琴榭”長方印，下刻篆書“楚園藏琴”方印，此二印均系貴池劉氏所刻。清末民初，此琴曾為安徽貴池劉世珩所有，后為李伯仁所藏，是當時名揚北京琴界的重器。1954年，該琴由湖南省文管會征集，后移交湖南省博物館。該琴斷代說法不一，為明可能性較大。

“鶴鳴秋月”和“世寶”

“鶴鳴秋月”“世寶”“三唐琴榭”“楚園藏琴”

“鶴鳴秋月”之琴式在傳世古琴中極為少見，楊宗稷將其稱之為“龍形”，《中國古琴珍萃》定為“鶴鳴秋月式”，鄭珉中先生則以為將其定為“神農(nóng)”“號鐘”式的變體較為合適，更表明了此琴的琴式來自于傳世名畫《北齊校書圖》中古琴的形象。

“祝公望”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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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]“祝公望”琴 蕉葉式 湖南省博物館藏

明琴“祝公望”，體寬而扁，琴面、琴底均為杉木斫。冠角、岳山、承露由硬木所制，上漆。琴弦、軫已失，紅木雁足，蚌徽。琴面有牛毛斷，琴底有冰裂斷間牛毛斷。薄鹿角霜灰胎，通體髹黑色漆，部分表漆剝落。龍池、鳳沼皆呈長方圓形，且皆有蛀孔。長方形納音，龍池腹款為楷書“龍丘祝公望斫”。琴身似蕉葉，邊沿作波浪形起伏。斫琴特征為岳山加高、鱉邊。無銘文、印鑒。1954年，該琴由湖南省文管會移交湖南省博物館。

祝公望，號海鶴，自稱為龍丘道人，是明成化至嘉靖年間的斫琴高手。

“鳳皇”琴

[宋（待考）]“鳳皇”琴 仲尼式 湖南省博物館藏

“鳳皇”琴為仲尼式，因唐詩“鳳皇琴里落梅花”，而得名。琴面、琴底均為杉木斫。通體黑漆，琴面的斷紋有蛇腹斷、冰紋斷、牛毛斷、龜紋斷，琴底有大蛇腹斷間牛毛斷。冠角、岳山、承露、琴尾下貼皆紅木所制，未上漆。琴軫為紫檀木，雁足為紅木制。蚌徽。龍池、鳳沼呈長方形，納音亦長方形，鳳沼中之納音有明顯之挖溝凹槽。無腹款，龍池上方刻有“鳳皇”二字琴名，乃舊刻。琴名下有行楷“伯仁兄屬沅”款識，后有金文陰刻“進叔”印鑒一枚。龍池下方有陰刻小篆“玄樓藏琴”之印。

“鳳皇”琴局部1

“鳳皇”琴局部2

“海月清暉”琴

[清]“海月清暉”琴 仲尼式 湖南省博物館藏

清琴“海月清陣”為仲尼式，琴面、琴底均為杉木斫。冠角、岳山、承露由紅木所制，紅木雁足，紫檀木琴軫，蚌徽。無斷紋，鹿角霜灰胎，栗殼色漆間雜少許棗紅色漆。長方形龍池與鳳沼，圓凸形納音，無腹款。龍池與雁足間有小篆“海月清暉”琴名，龍池與軫池之間有一圓形印鑒，內(nèi)刻隸書：

“水中月，聲中景，意中緣，出滄波，圓魄鮮，泝空明之流光，惟托向于素弦?！?/p>

文末并有“馮氏”“葉矦”二印。

圓形印鑒

龍池外側(cè)刻有琴銘：

“琴池中題云：乾隆六年制，別無款識。適自海嶠歸京師，觀武英殿藏清內(nèi)府海月清暉琴，不禁有伯牙移情海上之感，因摹其名并銘一則于此。甲子上巳。桂陽李靜伯仁識?！?/p>

后有一小印，刻“留佳亭氏”。

琴名和銘文

李伯仁于1924年收藏此琴。由琴銘可知，“海月清暉”琴原本是一張無名的乾隆六年（1741）制琴。因李伯仁觀清內(nèi)府所藏“海月清暉”琴有感，而將此琴亦名為“海月清暉”。然而，內(nèi)府所藏（現(xiàn)藏北京故宮博物院）之南宋琴乃“海月清輝”，李氏誤記耳。

[南宋]“海月清輝”琴 仲尼式 故宮博物院藏

“海月清輝”琴局部

“寒泉漱石”琴

[明]“寒泉漱石”琴 仲尼式 湖南省博物館藏

“寒泉漱石”琴為仲尼式，琴面為桐木斫，琴底為梓木斫。冠角、岳山由紅木所制，上漆，缺承露。木質(zhì)雁足，牛角琴軫，蚌徽。琴面有冰裂斷、牛毛斷及大、小蛇腹斷，琴底有冰裂斷及大、小蛇腹斷紋。鹿角霜灰胎，髹栗殼色漆。龍池、鳳沼為長方形。納音微隆，兩邊有減薄的斫法。無腹款。龍池上方刻有篆書“寒泉漱石”四字，龍池兩側(cè)刻有銘文“清修主人鑒”及“雅”“玩”二朱紅方印。龍池、鳳沼間刻有“清修主人”四字方印。此琴為李伯仁舊藏，1954年后歸湖南省博物館收藏。

湖南省博物館《館藏古琴整理與研究》一書將“寒泉漱石”定為唐琴，但觀其形制，應(yīng)為明琴。

琴名“寒泉漱石”

銘文“清修主人鑒”及“雅”“玩”二朱紅方印

“清修主人”方印

“回鶴”琴

[清]“回鶴”琴 仲尼式 湖南省博物館藏

清琴“回鶴”為仲尼式，琴面、琴底均為杉木斫。冠角、岳山、承露由紅木制，未上漆。琴軫、雁足由黃楊木制，蚌徽。通體栗殼色漆，無斷紋，鹿角霜灰胎。龍池、鳳沼均貼竹邊。長方形納音，較寬。此琴為李伯仁舊藏，無腹款、銘文、印鑒。

余語

李伯仁是一位“身著軍服的琴家”，這種雙重或多重身份在民國乃至歷代琴壇都是一種較為常見的現(xiàn)象。他們這一群體，與專業(yè)操琴、以琴為生的琴家一同構(gòu)成了琴壇的主體。雖然琴學之路與專業(yè)琴家不盡完全相同，但他們同樣是傳承和弘揚古琴藝術(shù)的中堅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