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給你十塊錢，但是你身邊的人會因此而遭受毒打，你會接受這筆錢嗎？

為了避免別人受到傷害，大部分人可能會放棄這點利益，這種出于同理心的選擇，看起來像是只有人類才擁有的高級能力。不過，最近一則發(fā)表于《當代生物學》的研究卻表明，老鼠可能也具有這種同理心——當老鼠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選擇會讓其他鼠受傷害時，它們可能也會作出改變。

讓老鼠做選擇

實驗里的大鼠包括兩類：可以主動做出選擇的“行動鼠”，和被動接受電擊傷害的“受害鼠”。

行動者大鼠面臨的選擇是兩個桿杠，其中一個與電擊裝置相連；它可以隨意選擇任何一個桿杠，但當它按下的是“電擊桿杠”時，隔壁的受害者大鼠就會遭受電擊。

為了讓大鼠明白這個選擇，研究者設(shè)計了頗為復(fù)雜的實驗流程——

暴露階段：先給行動者進行電擊，讓它體驗受害者隨后要遭受的傷害。

基礎(chǔ)階段：這個階段是為了確定行動者更偏愛哪個桿杠。行動鼠（黑色）的籠子里有兩個杠桿，它按下任何一個時，都將得到一顆蔗糖塊作為獎賞，而且受害鼠（白色）都不會被傷害。由于兩根桿杠的重量不同，75%的大鼠都偏愛比較輕的桿杠?？茖W家則會記下，每一只大鼠各自更偏愛哪個桿杠。

電擊階段：這時，行動者偏愛的杠桿（圖中以紅色表示）會與隔壁籠子的電擊裝置相連接。當行動者仍舊選擇這個杠桿時，受害者就會被電擊；而如果選擇了另一個杠桿，受害者則平安無事。

結(jié)果發(fā)現(xiàn)，當行動者注意到自己的選擇會給其他鼠帶來傷害時，四成左右的大鼠會改變自己的行為，按下那個原先并不偏愛的杠桿。

而在對照組里，如果按下哪一個杠桿都不會帶來電擊，或者是按下哪一個桿杠都可能帶來電擊，行動者則不會改變自己的喜好。研究者甚至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——老鼠會不會只是不想聽到隔壁不斷傳來的慘叫聲而已？但當他們給大鼠播放噪音模擬慘叫時，行動者也沒有轉(zhuǎn)變自己的選擇。

杰瑞：我們當然是有正義感的老鼠！| 《貓和老鼠》

由此可見，大鼠改變自己的選擇，可能是因為它們知道，自己的行動會直接傷害其他老鼠，因而才有意識地避免這件事情的發(fā)生。

無條件“舍己為鼠”？

行動者無論如何都會改變自己的行為嗎？研究者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些影響因素。

1感同身受

行動者是否品嘗過被電擊的滋味，這會影響它們的轉(zhuǎn)變。如果行動者沒有經(jīng)歷過“暴露階段”，也就是說，它從始至終都不曾被電擊過；那么在“電擊階段”，它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選擇的桿杠會給受害者帶來傷害時，雖然也會作出改變，但轉(zhuǎn)變卻可能比較遲鈍。經(jīng)歷過傷害的人更懂得受傷的滋味，因此更加不愿意傷害他人——或許老鼠們也是這樣的。

2

蔗糖的誘惑

在一開始的實驗中，不管大鼠按下哪個桿杠，都將得到一塊蔗糖作為獎勵。不過，當“作惡”的回報增加時，大鼠開始出現(xiàn)了變化。

如果按下“不電擊桿杠”可以得到一塊蔗糖、按下“電擊杠桿”可以得到兩塊蔗糖，大鼠仍然會選擇去按下“不電擊杠桿”，放棄一塊蔗糖，換回隔壁受害鼠的安全。但是，當按下“電擊杠桿”會讓自己得到三塊蔗糖的時候，它們就不再表現(xiàn)出明顯的改變了。換言之，盡管曾經(jīng)歷過同樣的電擊之苦，但它們對同伴的“同理心”，終究抵不過三塊蔗糖的誘惑。

口腹之欲更重要！|《貓和老鼠》

有些因素則沒有明顯的影響，例如老鼠之間的熟悉程度。研究者發(fā)現(xiàn)，無論行動者與受害者在實驗之前是否住在相同的籠子，行動者都會為了減少受害者的傷害，改變杠桿的選擇。另一個無關(guān)的因素則是性別，無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，老鼠們總體都會選擇保護受害者。

老鼠真的有共情能力？

研究者還試圖從生理機制上進行解釋。之前的研究表明，負責觀察、感知痛苦的鏡像神經(jīng)元，主要位于大腦的前扣帶皮層（ACC，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）。研究者給行動鼠的 ACC 區(qū)域注射了一種化學物質(zhì)，這種物質(zhì)可以抑制神經(jīng)元的活動；隨后的實驗發(fā)現(xiàn)，這些老鼠不再改變對桿杠的選擇，它們似乎對受害者的悲慘遭遇變得冷漠了。

ACC可能與老鼠的同理心有關(guān) | Pixabay

不過，這則研究也有一定的局限性。例如，行動者面對的兩根杠桿重量不同，雖然大部分老鼠都選擇了輕的桿杠，但也有四分之一的行動者偏好“hard”模式；所以，當它們的行為發(fā)生轉(zhuǎn)變時，我們難以確定這是因為它們想減輕受害者的傷害，還是僅僅想推一根更輕的杠桿。另外，雖然經(jīng)歷電擊會加強大鼠的“共情能力”，但是我們不知道，其他能夠帶給大鼠緊張情緒的處理是否會有類似的效果；研究者需要可以讓大鼠感受不同形式的壓力，從而更好地了解這種“共情能力”的來源。

事實上，這并不是第一項關(guān)于老鼠共情能力的研究。在1969年發(fā)表于《動物心理學》雜志的實驗中，經(jīng)過訓(xùn)練的大鼠會通過穿越迷宮來得到食物，然而當它們意識到，這樣會使得另一只大鼠被懲罰時，便不再愿意穿過這個已經(jīng)熟悉的迷宮了。2011年，《科學》雜志的一項研究發(fā)現(xiàn)，大鼠會絞盡腦汁地解救被困在管子里的同伴，但如果管子里放的是老鼠玩具，它們則會完全無視。2015年，發(fā)表于《動物認知學》雜志的文章則表明，大鼠會努力解救被淹沒的同伴，而曾經(jīng)經(jīng)歷過溺水的老鼠，在解救同伴時的反應(yīng)則更加迅速。

老鼠的心理，或許比我們想象的更復(fù)雜 |《貓和老鼠》

大鼠們的共情能力，或許比我們想象的更高級、更復(fù)雜。它們可能會為了幫助同類減輕痛苦，而放棄自己的利益。不過，既然大鼠的共情力會被三塊蔗糖所泯滅，那么回到文章最初的問題：如果給你的錢不是10塊，而是100塊、1000塊，甚至一個億的時候，你會不會想讓身邊的人被毒打一頓呢？

參考文獻：

[1] Hernandez-Lallement et al., Harm to Others Acts as a Negative Reinforcer in Rats, Current Biology (2020), https://doi.org/10.1016/j.cub.2020.01.017

[2] Evans, V.E., Braud, W.G. Avoidance of a distressed conspecific. Psychon Sci 15, 166 (1969). https://doi.org/10.3758/BF03336261

Bartal, I. B. A., Decety, J., & Mason, P. (2011). Empathy and pro-social behavior in rats. Science, 334(6061), 1427-1430.

[3] Sato, N., Tan, L., Tate, K. et al. Rats demonstrate helping behavior toward a soaked conspecific. Anim Cogn 18, 1039–1047 (2015). https://doi.org/10.1007/s10071-015-0872-2

作者：Hazel

編輯：麥麥

本文來自果殼，未經(jīng)授權(quán)不得轉(zhuǎn)載.

如有需要請聯(lián)系[email protected]